不要只是當個服裝的呆子。 與此同時,不要只看短線也很重要,因為那會讓你的核心變得薄弱。
Kantaro Nakagomi
特別鳴謝 Marcella女士幫助此次訪談順利進行。
Cohérence 是一個專注於大衣的日本品牌,他們的大衣系列被許多鑑賞家認為是世界上最好的成衣外套。 縱觀Cohérence 的系列,奢華的面料垂墜帶來的餘裕空間感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 Cohérence的設計靈感來自 20 世紀一些標誌性藝術家的著裝,包括阿爾伯特·加繆、勒·柯布西耶、藤田嗣治和巴勃羅·畢加索。每款外套亦含蓄地以每位藝術家的別稱或中名來進行命名。從歷史中汲取靈感賦予了 Cohérenced的設計懷舊感和浪漫,同時搭配日本最先端的紡織技術,以提供功能性和優越的穿著體驗。
過去數年間,Cohérene 已經引起了全球業內的關注,但其低調的運作讓品牌頗具神秘感。一月中旬,Agnes Select 有幸會見了 Cohérence 的創意總監 Kantaro Nakagomi (中込憲太郎),他和我們談論了創立 Cohérence 的歷程,他作為一位創意總監的生活方式,在訪談的最後,憲太郎更分享了他對年輕設計師的建議。
對我來說,Cohérence 不是一個時尚品牌。 我們只是專注於製作精良的產品,我希望它們最終能延續成為下一個年代的古著。
Kantaro Nakagomi
A(Agnes Select):你大學時的專業是紡織設計,之後在日本跟隨那不勒斯風格的裁縫學習剪裁和縫紉,但你是從什麼時候決定要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的?
K (Kantaro Nakagomi):也許是因為我出生的家庭充滿了文化氛圍,我的父母都熱愛電影和藝術。我的父親在婚前是一名專業的貝斯手,我的母親則是一名和服老師,教導人們如何穿著和服。 你知道Obi (帶)嗎?
(Obi(帯)是一條不同大小和形狀的腰帶,搭配日本傳統服裝和日本武術風格的製服穿戴。)
僅僅是那一條腰帶就有許許多多種係法,根據時代和場合而異……同時,我母親還是手工編織的老師。 而我父方的祖母是一位和紙人偶藝術家, 她的作品曾在日本世博會上出售。 因此我從小就很自然地培養了對服裝的興趣。
A:或許你小時候最初接觸的服裝是時尚品牌吧?
K:大概我對服裝的最初的記憶是一件連帽衫。 我在 7 或 8 歲時自己選擇了那件單品,搭配水桶帽來穿。
A:那是街頭服飾。
K:是的,我當時還騎 BMX 自行車。
A:我覺得當時的日本時尚受美國工裝和Preppy學院風格的影響很大,還有80年代興起的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
K:是的,這取決於時期和歷史。 比如二戰後,我們受美國風格的影響很大,因為日本當時被美國占領,所以很多60、70出生的年輕一代都非常熱衷美國風格。 80年代,日本在經濟上變得強大。 同一時期,山本耀司、Comme des Garçons、三宅一生湧現在 70 年代末。
A:你有沒有受到這些趨勢的影響?
K:老實說,並沒有。 即使我在服裝行業工作。 我沒有著迷於這個設計師或那個設計師。當然了,他們做得非常好。 但我的偏好略有不同。 這就是為什麼對我來說,Cohérence 不是一個時尚品牌。 我們只是專注於製作精良的產品,我希望它們最終能延續成為下一個年代的古著。 當然了,所有的產品都蘊含著當下時代的氣息,這也是時尚的一部分,但同時,我從不認為自己是“我在時尚界工作”,我只專注於做工精良的產品。
A:我現在明白了,但是當我在培養自己品味的過程中,最初我受到了很多日本街頭品牌的影響,比如 Nigo 的 Bape、Undercover 或 Master Mind Japan。後來我被川久保玲的設計所吸引。 這是一個逐漸發展的過程。
K:在我的童年時代,我已經被這類藝術家或哲學家包圍。 但即使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從不認為一般的時尚人士很酷。 所以……我的偏好總是關注真實世界的人,真實的衣服。 這就是為什麼我對設計師系列不太感興趣的原因。 但是我喜歡欣賞這些時尚。 例如,馬丁·馬吉拉 (Martin Margiela) 是最具爆炸性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因為在我讀藝術大學的時候正是安特衛普六君子(Antwerp Six) 的時代。我這一代的大多數人都深受他們創作的影響,包括 Dries van Noten。 但一如既往的,我不創造時尚,我創造服裝。 不過對我來說,Margiela 是改變遊戲規則的人之一。 他在我們的行業內開創了屬於他的玩法。 這就是我尊重他的原因。 也許可可香奈兒是那種改變遊戲規則的第一人。 在那之後,川久保玲(Rei Kawakubo)也改變了遊戲規則。 對我來說,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也是一個改變遊戲規則的人,因為他為女裝帶來了陽剛的男裝元素。 但在川久保玲之後,在我看來,只有 馬丁·馬吉拉才是真正的遊戲規則改變者。
A:馬丁·馬吉拉所做的,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概念化。 這與你正在做的非常不同。 因為你從紡織開始,而他創造的是一個關於理念的遊戲,一種認知服裝的新方式。
K:這與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 相似。 在馬塞爾·杜尚之後,藝術的方式被徹底改變了。
A:這就是為什麼你用 Marcel Duchamp 來命名你的外套 (MUTT),以紀念那些對文化有重要影響的遊戲規則改變者。
我的大衣廓形非常飽滿寬闊,這來自大衣存在的原因:首先,它必須保護穿著者不受外界的強風和塵土的侵襲。 此外,寬闊的底邊可防止雨水沾濕你的鞋子。
Kantaro Nakagomi
K:是的。
A:但與此同時,你創作的服裝,雖然向一些改變遊戲規則的人致敬,但服裝的輪廓本身非常傳統、永恆和經典。
K:是的。 因為我的靈感來源和我對大衣的認知,特別是對大衣的輪廓和外觀的偏好是偏向寬鬆,餘裕的剪裁。
A:這個部分是你對大衣系列的核心理念。
K:是的。 有時,有些人會說我的系列裁剪是過於寬鬆的。 當然,有些時尚單品被設計成over-sized我能理解。但我的大衣廓形非常飽滿寬闊,這來自大衣存在的原因:首先,它必須保護穿著者不受外界的強風和塵土的侵襲。 此外,寬闊的底邊可防止雨水沾濕你的鞋子。 所以,那個輪廓來自於大衣的機能性考量。 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認為我的大衣外套的剪裁是適中合宜的。
我不能把布料製作、打版、設計、生產和銷售分開。 對我而言,這些都是一個整體。 我可以享受每一個過程。
Kantaro Nakagomi
A:Cohérence 與其他品牌的區別之一是您對紡織面料的專業知識。 僅僅是Jersey平織面料Cohérence就有多種,使用不同的紗線和不同織法。 你的創作過程是怎樣的? 你是從面料創作開始,還是從設計的構思開始?
K:我有不同的創作過程。 例如,我們的麥爾登呢針織面料( Melton Jersey) ,首先是我發現了一款日本最新的織機,我由此產生了用Melton 類型的面料製作外套的構想。而與此同時,我的 Melton,以我的審美,如果它是傳統的麥爾登呢織物,它會很厚很重。因此,就Melton Jersey而言,我的觀點是我們希望保留Melton的原始美感,具有厚實感和爽利的輪廓。 但是,與此同時,我想加入一點最新紡織科技的元素。 因此,我們在保持舊 Melton 的傳統美感的同時,獲得了更輕盈的質感,更有延展性,穿著感更舒適一些。 這是我們經歷的產品開發過程之一。
A:在這種方式裡,您首先從紡織技術開始。 您創新 了Melton 面料。當你開發完面料後,你再決定使用這種面料的設計是什麼?
K:首先,新設計、新面料、新配飾的形象分別存在於我的腦海中,但最後,我把這些構思串連在一起。 這種思維方式來自非常日本的文化。 如您所知,我們使用漢字,但我們有不同的平假名字符,片假名字符僅用於外文,因此我們總是以組合方式使用它們。 在我們的思維方式中,我們在左腦中以圖片的方式捕捉漢字,而在右腦中解讀平假名和片假名。 所以,作為一個天生的日本人,我習慣於同時使用我的左右腦,即使只是在閱讀一些簡單的文字時。
A:我明白了。
K:正如我提到的,我曾與英國和歐洲的品牌合作,以設計師和產品管理的身份在歐洲四處走動。 那段時間,我要去意大利、荷蘭、奧地利、土耳其的工廠……我認為有日本工廠的資源對我來說是很幸運的。 因為如果我想自己製作紗線,與在其他國家生產相比,我在日本可以用很少的訂單量實現我的設計。
與此同時,服裝設計師和面料設計師的工作方向是完全不同的。 這就是為什麼即使當服裝設計師已經明確建議使用的面料, 面料設計師有時也會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安排。 作為在日本工作的日本人,如果我想在日本製作獨家面料,我可以獲得更多的靈活性。 這就是為什麼當我創立 Cohérence 時,已經代表了日本製造,同時銷往全球。 我的定位必須最大限度地發揮日本生產的潛力。 而我很幸運,因為我已經了解面料生產的細節。
A:所以,您既了解產品開發的面料研發方面,也深諳設計方面。
K:是的。 而且,服裝製作的整個流程是一個非常一體化的過程。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能把布料製作、打版、設計、生產和銷售分開。 對我而言,這些都是一個整體。 我可以享受每一個過程。一切都在我的體系中自然地結合在一起。
A:您的許多設計靈感都來自 20 世紀初的人物,從畢加索到柯布西耶,您的大衣就是以這些人的名字命名的。 就風格和文化而言,您最喜歡的時代是?
K:就外型而言,我最喜歡的是 1910 年代和 1920 年代的風格。
A:爵士時代。
K:爵士時代是我的最愛。 我愛爵士樂。
A:邁爾斯·戴維斯(Miles Davis)?
K:是的,我小時候試著吹小號。 當然,Miles Davis 是我最喜歡的人物之一,還有 Django Reinhardt——二戰期間法國搖擺爵士樂(Swing Jazz)的吉他手。 這就是我加入樂隊的原因,和我的朋友一起,其中一位是裁縫,一位是爵士咖啡館的老闆,一位是定製帽匠。
A:看上去是一個工匠樂隊呢。 那麼,您喜歡的爵士時代是在歐洲或美國的?
K:歐洲,在巴黎。 因為那個時期的感覺是很Cohérence的。 因為當時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都聚集在巴黎。 比如在達達和超現實主義運動中,或許是偶然,許多同時代的藝術家齊聚巴黎,掀起一股不小的浪潮。 那種感覺對我來說很Cohérence。
A:你最喜歡的藝術家是誰?
K:有很多。 我尊重馬塞爾·杜尚 (Marcel Duchamp),因為他改變了遊戲規則。 但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人之一是卡拉瓦喬 (Carabaggio)。 還有弗朗西斯科·戈雅 (Francisco Goya)。 之後,我很喜歡藤田嗣治 (Leonardo Fujita)。 而在現代來講,我喜歡約瑟夫博伊斯 (Joseph Beuys)。
A:在你之前的採訪中,你提到了像 Achille Castiglioni 這樣的現代設計師。
我希望我的產品作為一種媒介來分享對文化的熱愛,並讓客戶因為功能性而享受穿著它的樂趣。
Kantaro Nakagomi
K:是的,Castiglioni 是我永遠的偶像。 還有 Gio Ponti 和 Carlo Scarpa。 當然,作為家具設計師,我更喜歡來自丹麥的瓦格納(Hans J. Wegner)。
大多數人認為現代設計和極簡主義太冰冷了。 但Castiglioni的設計永遠屬於過去,每一件作品,帶著他的扭曲、玩笑,或者像孩子一樣嘲弄的微笑,都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那是我最喜歡的。
A:當你設計你的系列時,你理想的客戶是怎樣的?
K:我心裡沒有特定的客戶; 我只想讓我的大衣在客人的衣櫥中陪伴他們一起享受生活,並在未來成為古著。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希望我的產品作為一種媒介來分享對文化的熱愛,並讓客戶因為功能性而享受穿著它的樂趣。 簡單地說,我想以 Cohérence 的身份與我們的客戶分享關於大衣的浪漫。
A:最後請給年輕設計師一些建議,你認為作為創意總監應該具備的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麼?
K:首先,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深耕很重要,但同時也不要忘記對不同的文化保持開放的心態。 例如,我非常喜歡服裝,我是許多定制西裝裁縫的客戶,但同時我也喜歡電影、音樂和書籍,各種文化。 不要只是當個服裝的呆子。 與此同時,不要只看短線也很重要,因為那會讓你的核心變得薄弱。 不要認為這一季我需要多做這個百分比的銷售額,因為那樣你會追逐一個短期目標,你的內心會空虛,如果你只追求短期成功,你就不會有時間和機會深入了解事物。 所以,你必須著力構建你的核心。
我對電影、音樂和書籍的興趣自然而然地塑造了我的性格,這就是為什麼即使在商業領域我也能樂在其中。 一些年輕人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要學什麼樣的東西才能成為一名設計師? 我總是建議他們:如果你對電影感興趣,那就去做吧。 你對書籍感興趣。 去吧。 最重要的是,即使你只對服裝或時尚以外的一件事感興趣,也要去做。 一個有趣的例子,我的一個朋友和大學同學,他主修工業設計,但同時也是日本職業棒球的忠實粉絲,他最終成為許多日本職業棒球隊的製服設計師,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基本上,棒球只是他的愛好,但他是那個領域的高手,這也是他自然而然地專注於此的原因。 有趣的是,他還在動畫片中擔任配音演員。 愛好成了他真正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