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其他許多肖恩·芒迪(Sean Mundy)的關注者一樣,我最初在社交媒體上遇見他的作品。當我漫不經心地滑閱Instagram時,肖恩的作品不只一次凍結了我的指尖。他的視覺藝術觸動人們,卻不以令人感到不舒服為代價,因為它們的怪異和超現實足以使你知道這不是現實生活,但又引人深思,吸引眼球。
肖恩(Sean)的一些視覺藝術作品的顛覆性力量讓它們在過度飽和的社交媒體上半病毒化傳播。這位千禧世代的藝術家的作品也在世界各地的畫廊展覽。作為一位新興的攝影師和數字藝術家,他用作品探究從孤立,集體主義/個人主義到當代社會/政治問題的思想/概念,但他不願為自己的作品設定過於明確的敘述,他更希望讓觀眾自由的與他的作品互動並發展出任何相關的反思。
我有幸在10月初與肖恩取得聯繫,並請他分享了他的創作過程;對社會環境以及他希望他的藝術如何融入我們的世界的一些想法和觀點。
Q: 讓我們先談談最近的作品『Conduit』,这是隔離期間你在加拿大的家中完成的創作,這次疫情對於作為視覺藝術家的你有什麼影響嗎?
我大部分的作品都是用一台三腳架和一個可編程遙控器獨自完成的,所以在我的公寓裡自我隔離/獨處 對我的工作節奏並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偶爾在拍攝一些較為宏大的場面時我會需要一些朋友/助手的協助,所以那一類的創作暫時延後了。除了製作『Conduit』的取材階段我有請女友幫忙用電線將我纏住,其餘的工作都在獨自一人時完成。使用電線來創作的想法已經在我腦中醞釀一陣子了,我希望探討關於電力供應的議題以及人與電力的關係,同時運用一點宗教肖像的象徵手法(religious iconography)。通常我喜歡讓觀者以主觀的視角自行領會我作品的意涵,而不是賦予每張圖像一個固定的“敘事”。

Q: 你是如何開始以數碼處理的手段創作超現實作品的?最初是什麼啟發你的創作理念?
我想最早是我在Flickr和DeviantArt上看到一些藝術家的作品中使用了克隆自己影像的手法創作,這讓我意識到僅憑一台三腳架和相機中的自拍定時器功能就可以拓展出許多可能性。幾年前我更添置了一個可編程遙控器,所以在創作過程中我可以更精準的捕捉瞬間,而無需不時跑去檢查相機。同時,因為我的許多構想是無法完全在真實環境裡做到的,需要藉由數碼處理(來達到預想的效果),所以這種處理手段更多是出於客觀需要而非其他。
Q: 你作品中出現的人物形象更像是為了傳遞某種概念的表達工具。從這個意義上講,比起攝影師的身份,你是否覺得自己更加是一位數位藝術家呢?
我絕對認為我的作品是數位藝術多於“純”攝影,所以從這個角度說,是的。我以攝影為原料加入最終的產出——成品的數位合成藝術。有時候我的確會希望把數碼處理的部分降到最少,為達目的我甚至會做出一些驚險動作,例如選擇真的用火把自己身上點燃或者用鍊子把身體緊緊纏住之類的。然而我大部分的作品都有大量的合成,所以我認為我在數位藝術和攝影之間取得了一個平衡。當我花費無數時間將圖像合成出作品時,我簡直不願意僅僅將自己稱為“攝影師”,因為大多數攝影師並不會這麼做。
Q: 你提到Storm Thorgerson (曾和Pink Floyd密切合作,他為Pink Floyd的專輯「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設計的封面被認為是史上最偉大的專輯封面之一) 是您最喜歡的藝術家之一。如果可以選擇地球上的任何人,那麼誰會是您為其設計專輯封面的理想客戶呢?
我想會是Thrice, City and Colour, 以及 The Weeknd。
Q: 『 Barriers II』(2018年)和最新的『Penitence』都描繪了一個悖論-一個著火的男人被大量水包圍著。是什麼促使您創建這些引人注目的場景?
我對這種悖論的運用最早源自Barriers作品系列里關於火的那一部分。在Barriers系列中一半是以火為基調,關於內在的矛盾;另一半則以煙為基調,關於外界的衝突。作品裡展示了一個孤立的人,他周圍除了水別無他物,而他卻站在原地忍受(火焰灼燒的)痛苦,我試圖展現某些人是如何破壞和毀滅自身,卻沒有尋求周圍觸手可及的援助。我的圖像通常是超現實的,但我嘗試種種方式將其紮根於現實。
Q:似乎在最近創作的『Ruin』I,II,和III中都融入了更多的暴力元素,為何如此?
我一直都被反烏托邦的構圖所吸引,RUIN系列就是以一種黑暗,超現實的方式去探討崩壞的社會秩序。關於這個系列我還有其他一些創作構想待完成。
Q: 在今年7月,你的部分作品在香港也進行了展覽,當地觀眾的反應如何呢?
很感激我的作品似乎被很好的接受了,雖然展出期間很不幸的正逢政府對香港人和他們的權利開始了嚴厲的打擊。我的一些作品中絕對存在反對專制的主題,畫面常常展現孤立和衝突,所以我想那些面臨嚴峻外部壓力的人們都可以在我的作品裡找到共鳴。
Q: 你一些早前的作品,像是『Nescience』(2015), 『Sigil』 (2014), 以及『Untitled (Black Flag)』 (2016) 都和當下的社會現況相呼應,就好像這些作品是近期才創作的一樣。你怎麼理解這種巧合?
我認為,不幸的是,這些問題是永恆的,衝突的社會問題很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循環往復地發生,除非對我們的世界運作基礎進行認真的改革,而目前看來這包括右翼民粹主義興起,帝國主義和不受管制的資本主義。
Q: 在我們動蕩的世界中你希望你的藝術作品扮演怎樣的角色?
理想的話,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讓人們反思發生在世界範圍內的各種事態,與此同時又能通過圖像中的超現實元素抽離出來,由於作品已足夠脫離現實,借之探究非常現實的議題反而避免了(表達上的)晦澀複雜,至少我是這樣想的。話雖如此,除了創作美麗的東西來被他人欣賞(但願如此)外,有時候不抱有特定目的去創造藝術也是很棒的。我們有太多理由為這個世界的狀況感到悲傷和焦慮,但仍然存在許多善的事物和美的事物,而我認為藝術始終是應該被珍惜和支持的東西。